28/5(三)多雲,溫暖
早上帶狐狸散步,蔓跟姐們跑步半小時。
下午跟 D 一起去了圖書館。他想我幫他再重讀一遍未完成稿,看看有沒有要做最後刪節的地方。幸晨姐弄好了《愛虛構》第三季的封面,我也最後整理了一下書檔。曉薇師姐的電子報已經準備好發佈,幸晨姐幫她做了些設定和圖片,今晚就會發出訂閱邀請了。
約了包包五點半,幫她當模特兒做攝影課功課。我坐校巴上新亞書院,包包早就拖著一大箱器材在等我。拍攝地點是新傳系的媒體室,拍攝方案並不複雜,也不用甚麼道具,只需簡單的椅子和地氈。當初包包問我,可不可以拍我的肚子,她說想嘗試捕捉孕婦與腹中孩子的親密感。我說我的肚子還不算大,恐怕拍不出甚麼看頭,除非脫了衣服。她便問我,如果只穿貼身的輕質內衣,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,而且不會拍到樣子,我可願意。我考慮了一下,答應了她。
包包架起了閃燈和腳架等設備,拉上了媒體室黑色廉子,我便脫去了外衣,換上了輕薄的吊帶內衣。她向我講解了幾個拍攝方案,只是些很簡單自然的姿勢,主要是運用不同的燈光和攝影技巧,來捕捉準媽媽抱著肚子、隔著肚皮跟孩子溝通的效果。她對自己不是很有信心,表現得有點緊張。拍了第一輪,她把照片向我展示了一遍。我不是很懂評價,只見都是側光和陰影較多、反差較大的近鏡拍法,也確實看不見臉,沒法辨別模特兒是誰。
包包有點苦惱地思索著,怎樣可以把照片拍得更有感染力。這時候我說:不如都脫了吧,沒有任何隔膜,會更接近本然的狀態。她給嚇了一跳,說:我這樣要求會很過分吧!而且,我也不肯定自己有能力處理。我說:試試也無妨啊!不試又怎樣知道?其實我有過當人體模特兒的經驗。包包露出難以置信的樣子,說:晨輝姐,不會吧?我說:是五年前的事情了。幫我的中學美術老師做的。他是很著名的木刻版畫家,叫做費銘彞,我叫他做悲老師。那幅作品叫做《無罪者的地獄》,我是畫中央的蛭子神的模特兒。悲老師刻好之後,吃了大量鎮靜劑,躺在雕版上,用自己身體的重量把畫象印在布本上。他用自己的死亡完成了這幅遺作。
包包聽了很震驚,一時無法做決定,我卻動手把內衣脫下來,說:不要緊的,我信任你。你就當這是我的一個自我救贖的舉動吧!悲老師以死創作,我以生創作。我不是想否定他,但如果我能藉此帶來一點平衡,我覺得也是值得的。包包有點猶豫地說:但我不是甚麼藝術家,我只是個初學者,怎麼有能力去平衡甚麼?我說:不是的,你是一個新人,這樣的事正好由你來做。不用管它藝術不藝術,做的出發點才是最重要的。
她開始有點被說服,說:那有沒有悲老師的那幅作品,可以給我參考一下?我問她拿了手機,上網查了一下,搜出了那個展覽的網頁,裡面有悲老師的遺作的照片。包包很細心地觀察那幅版畫,說:雖然不是寫實風格,但中間的那個真的是晨輝姐啊!
包包終於下決心要嘗試,跑去確認媒體室的門已關好,簾子也拉得嚴實。她回來,調整好閃燈,拿起相機,說:晨輝姐,你放心,照片不會拍到你的樣子,也只會挑最好的用來交功課,絕不會外流。我點頭表示同意。
拍完之後,我穿回衣服,包包把全部照片向我展示了一次,以確認沒有問題。我覺得不少拍得很好,叫她複製給我留念。又說,遲點肚子更大,也想找她幫我再拍一輯。
收拾好東西出來,已是晚上八點。山上一片寂靜,好像異境一樣。一起走路去校巴站時,包包說:很超現實呢!想不到自己有機會拍人體照,而且模特兒是晨輝姐!我說:我也沒想到啊!算是時機巧合,順其自然吧!
坐了校巴下山,包包堅持要請我吃飯,以示答謝,我們便去了大圍吃日本菜。吃飯的時候,包包告訴我她跟那位師姐已經斷絕來往,至於自己的部分,正慢慢學習去調整。我說:情感的印記是很難抹除的,也未必要完全抹除。只要不被過去束縛,不妨礙自己向前走,也不用強迫自己忘記。說罷,才發現這番話其實也是對自己說的。
從餐廳出來,我說陪包包走路回家,她卻說:不用了,天氣熱,姐你不要太操勞,早點回家休息吧。又說:今天很謝謝你!姐我對你完全拜倒了!姐以後有甚麼需要,即管開聲,我完全聽任姐的差使!我笑說:沒甚麼的,不要這麼誇張吧!
29/5(四)多雲,間中有大雨
早上多雲,去了姐們家樓下游泳。蔓又有些微進步,可以和我並肩游兩個來回。在私人會所泳池,姐們都穿比基尼,說泳衣曬痕會小一點,但照樣游得很自在。我和蔓穿運動型的兩件式泳衣。我的肚子已經很明顯,再遲一點,要穿孕婦專用的泳衣了。
下午和幸晨姐一起去拼圖咖啡店,坐在角落裡靜靜做事,姐開網上會議,我幫 D 重看未完成稿。結束 Band 四小妹已開始在咖啡店兼職,下週我們去台北和京都,她們就要全面接替庭音姐和蔓了。今午輪到安妮值班,見她穿著圍裙四處跑動,殷勤地招呼客人,跟平時內向的樣子判若兩人。
安妮六點下班,留下來跟我聊天。問她工作慣不慣,她說:這其實是我第一次打工,開頭不是很適應,但庭音姐對我們很好,很細心教我們,過了幾天也算上手了。而且大家對這裡也很熟悉,感覺沒那麼緊張。
早前安妮說想做原創歌曲,果然已做出了三首,用我建議的新團名佩洛瑪在網上發表。她把連結傳給我,我便立即聽了。有點意外的是,風格跟她們 cover 團結 Band 和酸欠少女不同,感覺比較厚實和成熟,不是少女動漫的味道。安妮解釋說:之前我讀了 D 的舊作《體育時期》,是我出世之前的書了,裡面其中一個主角不是蘋果是玩搖滾樂的,又談了很多椎名林檎,我便去找她的歌和 MV。之前也有隨便聽過一些,可能因為輩代不同吧,感覺不是很深。椎名對我們來說是媽媽級的人物了,本來沒有很強的連結。讀了 D 的小說之後再去聽,感覺卻完全不同,好像有了全新的發現。於是一路聽下來,直到她最近的專輯,她每首歌也找一位女歌手合唱,有同代的宇多田光,但也有後輩,年紀最小的是新學校的 Suzuka。我聽了非常驚訝!她竟然能創造出一個不同年紀的女性以技藝互相切磋,惺惺相惜,無分勝負的世界。椎名媽媽的氣度果然不同!跟以前給我的有點霸道和不能親近的感覺不一樣!我於是便想,我們也要成長了,不能停留在少女情懷,只做點青春期小反叛了。所以我們趁著把團名改為佩洛瑪的契機,探索更成熟的風格,做出了幾首新歌。
安妮要不就不說話,一有話想說便會滔滔不絕,很仔細詳盡地交代自己的想法。我覺得幸晨姐說她是天才少女並不是誇張的。安妮的悟性極佳,吸收力強,能夠舉一反三,把事情帶到更高的層次。而她只有二十歲。但她卻非常謙虛,常說自己甚麼都不懂,只是像一面鏡一樣,遇到甚麼便反照出來,人們以為她的學習能力很高,其實只是自然反應。我覺得有這樣的自然反應,已經不是一般人的水平了。跟她相比,我才是真正的笨人,二十歲時完全懵懵懂懂,要比別人花更大力氣和更多時間,才成為一個勉強合格的人。
晚上姐們拉了安妮一起去旺角的居酒屋。我們五個女生,各有不同性格,但卻有一種強烈的親和力,好像是親生姊妹一樣。我想,下次約包包出來介紹給她們認識,說不定姐妹團可以再增加一個成員。
酒酣耳熱之際(其實我和安妮也沒有喝酒),幸晨姐說:來排一下我們幾姐妹的輩分吧!庭音姐剛滿三十歲,屬金牛座,是大姐。我過幾天便生日了,也是我們去澳洲註冊的日子,但還是二字頭呀,二十九歲,排第二,是雙子座。排第三是晨輝,十月七日生日,是天秤座,以今年計將會是二十七歲。然後是蔓,你是處女座的,對吧?今年將會二十四歲。最小的安妮,是水瓶座,今年年初生日,只有二十歲!大姐和小妹之間,相差十年,但沒關係,大家都是家人一樣!
然後幸晨姐便開始談各人的星座的性格和運情。說到安妮的時候,姐說:我之前讀到一本書,是從疏離支那裡借來的,裡面談到處女這個概念在古希臘時代的意思,跟後來完全不同,和有沒有性經驗是完全無關的!處女本來只是指「未結婚」,也即是「不屬於男人」、「自由」和「獨立」的女性的意思,但不一定代表沒有性關係。在某些原始宗教裡面,神殿的女祭司就是處女,但都是有權力和獨立地位的人。所以我覺得處女很適合蔓,也很適合我們幾姐妹,因為我們都是獨立自主的女性啊!
庭音姐半信半疑地說:真的有這樣的說法?不是你虛構出來自認處女吧?幸晨姐自辯說:不是我作出來的啊!那本書還在我們家,回去我找給你看!庭音姐姑且認可這個說法,說:雖然有點臉皮厚,但在座的各位處女,我們來乾杯吧!我和安妮以茶代酒,跟大家碰了杯,一齊說:處女萬歲!安妮突然說:就叫 Virgo 吧!我們的連載故事裡面的女團,佩洛瑪舞台的王者!幸晨姐興奮得大叫出來:Virgo?太好了!然後模仿韓國女團開始手舞足蹈起來,大家都笑得人仰馬翻了。
吃完飯後,安妮本來打算回家,但卻給我們拉了回粉嶺過夜。在姐們家聽安妮唱歌,看蔓畫畫,盡情嬉戲,過了半夜才捨得睡去。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